是金子總會發(fā)光，因為它會尋找有光的地方。
撰文 | 冬鳶
審校 | 二七
金自古以來都是財富與權(quán)利的象征：不僅僅是一種稀有珍貴的金屬，它更是夢想、欲望和激情。千百年來的故事里，金燦燦的寶藏都成為了那些尋求冒險、榮耀和財富的人的終極獎賞。這些人愿意為了金，冒著生命危險，跨越海洋，探索未知的土地。
金的美麗和稀有讓人向往和癡迷，人們對金也有各種實(shí)際的或不切實(shí)際的幻想。想躺平的人有時會說這樣一種戲謔的玩笑話來自嘲：“我把金子埋在土里，來年長出一整棵樹的金子，就可以發(fā)財了”。英文中也經(jīng)常用“樹上不會長出金子”（Money doesn’t grow on trees）來告切年輕人要憑自身努力腳踏實(shí)地獲取財富，而不要幻想一蹴而就。
誠然，常識告訴我們，“樹上長金子”只是一句玩笑話，埋在土里的金子并不能像植物那般生根、發(fā)芽、結(jié)果，并利用空氣、光照、水和土壤生長繁殖。
但真的沒有辦法讓土里長出金嗎？
桉樹“淘金記”
1893 年，正值澳大利亞西部的“淘金熱”，兩位勘探者在旅途中偶然發(fā)現(xiàn)了金礦，消息傳開后，澳大利亞各地的人們迅速涌來。后來這個地方逐漸發(fā)展成了一座城市 —— 卡爾古利（Kalgoorlie）。直到今天，卡爾古利依然以它的采礦業(yè)聞名。接下來要講的故事就發(fā)生在卡爾古利以北 40 千米處的一座小金礦 ——Freddo 金礦。
雖名為金礦，現(xiàn)在的 Freddo 卻并沒有什么采礦活動，因為經(jīng)濟(jì)上不合算 —— 它所包含的金礦價值，可能并不能支持開采等過程的成本，于是礦業(yè)公司選擇不開采。
這也使得 Freddo 金礦上的開闊林地免遭采徹底破壞。盡管礦床所在地處于半干旱地區(qū)，年平均降水量僅 260-290 毫米，蒸散量每年超過 2600 毫米；其上的大型桉樹（Eucalyptus）卻依然能生長得挺拔高大，不少桉樹的高度都超過了 10m。這很大程度上得益于桉樹深而廣泛的根系：據(jù)研究，一種桉樹（Eucalyptus marginata）的次生吸收根甚至能生長至地下 40m 處。因此，即便是在這樣的半干旱環(huán)境下，桉樹依然能通過強(qiáng)大的根系找到地下的水源。
生長在 Freddo 金礦上方的桉樹，為了尋找水源向地下深處扎根，穿過不同風(fēng)化層的黏土和沙礫，最終在距地面 30m 以下遇見了金。
雖然它遇見的是人類夢寐以求的金，不過對于桉樹來說，此時它追求的“金子”只是水源而已，金屬金只能算額外收獲。金礦中的部分金元素，會以金離子的形式溶解到周圍的水里，當(dāng)桉樹根到達(dá)此處吸收水分時，就順便帶走了水里的金。金離子在被按樹根吸收以后，就像坐上了觀光直梯，開始沿著桉樹的維管系統(tǒng)向上旅行，從地下到地上，從樹根到樹干，一直到樹冠層，沿著樹枝進(jìn)入到桉樹葉里，并沉淀還原為單質(zhì)金。
真?樹上長金子
樹葉里面存在金元素并不是什么新聞，但直到 2013 年，澳大利亞科學(xué)家通過對 Freddo 金礦場上桉樹的研究，才首次確認(rèn)了自然界中，植物是可以從地下的金礦中獲取金元素，并沉淀在樹葉里的。該項研究發(fā)表在《自然》（Nature）雜志上。
研究者收集了許多生長于 Freddo 金礦的桉樹的樹葉，并測定樹葉中的金含量。他們發(fā)現(xiàn)樹葉樣本中平均金的含量為 46 ppb (parts per billion，十億分之一)，最高為 359 ppb；而相比之下，在距礦場 200m 處的一棵桉樹的樹葉樣本中，金含量最高也只有 16 ppb。隨后，他們又通過 X 射線熒光微探針（X-ray Fluorescence Microprobe，XFM）的方法，在桉樹樹葉中觀察到了金顆粒，其中最大的長達(dá) 8 微米。
這些金顆粒，大多與樹葉中的草酸鈣晶體結(jié)合在一起。草酸鈣在植物的鈣元素調(diào)控運(yùn)輸中起著重要作用，但也有研究顯示，草酸鈣能夠?qū)⒅参镏械挠卸窘饘俪煞峙c植物細(xì)胞的重要結(jié)構(gòu)分開。因此研究者推斷，金可能對桉樹存在潛在毒性，而桉樹通過讓草酸鈣與金結(jié)合的方式，來降低金對自己潛在的有害生化反應(yīng)。
為了進(jìn)一步證明這些金是來源于地下的金礦而不是被灰塵中的金污染，研究者又在實(shí)驗室里用富含金的土壤種植桉樹。最終在該實(shí)驗條件下生長的桉樹樹葉中，觀察到了類似的金顆粒，并且樹葉里的金也以類似的方式與草酸鈣晶體結(jié)合。這下他們可是在真正意義上，把金子埋在土里，然后種出了長金子的樹。
落“金”不是無情物，化作春泥又回根
地下 30m 的金子順著流水，借蒸騰作用向上旅行，在沿途留下了痕跡：一些金留在了接近地面的根部，一些留在了樹干和樹枝上，當(dāng)然金密度最大的地方是旅途的終點(diǎn)站 —— 樹葉（盡管樹葉中金密度最高，但實(shí)際上樹干中總的金含量最高，因為樹干干重更多）。樹葉中的金，除了像上述那樣在樹葉沉淀為金顆粒，還可能直接從樹葉中析出（研究者在另一個金礦的研究中發(fā)現(xiàn)，在金礦上桉樹葉的分泌物中，金含量是距金礦 800m 以外桉樹葉的 20 倍）。
從地下到桉樹，不論最終停在樹根、樹干、樹葉還是桉樹的其它部位，金都完成了一段不同尋常的旅途。當(dāng)然，一段旅途的終點(diǎn)或許又是另一段旅途的開始，一些留在桉樹上的金在不久之后又開啟了新的故事。
樹葉終將有離開樹的一天，藏在樹里的金子也是。樹葉會掉落，樹枝、樹皮也會掉落，根系會脫落，樹干會腐敗。而這時，樹里的金，也將隨著它們一同回到土壤。隨著有機(jī)部分被降解，金和其它的無機(jī)物成員，也開始在土壤中尋找各自的歸宿。對于金，一些留在了土壤中的鈣質(zhì)結(jié)礫巖里，一些又溶解到了土壤中的水分里，重新被桉樹根吸收，接著又重復(fù)之前的旅程，就此往復(fù)。就這樣，達(dá)成了金元素的流動平衡。
可以靠它賺錢嗎？可以！
盡管這確實(shí)是字面意義上的“樹上長出了金子”，但如果你的想法只是把這些金子收集起來拿去賣，那估計不太可能賺到錢，因為把這些金提取富集起來的成本多半高于這些金的總價值。
雖然地上金子沒有那么多，但是地下多??！通過檢測樹葉中有沒有金顆粒，來推斷樹下面有沒有金，或可省下一大筆勘探成本。2019 年，一家礦業(yè)公司就通過樹葉，在南澳大利亞找到了金礦，據(jù) New Scientist 報道，該 6 米長的金礦脈每噸包含 3.4 克金子。
是金子總會發(fā)光，就算被埋在 34 米的地下，它也可能順著樹根來到地面。就像環(huán)球科學(xué)公眾號旁邊的星標(biāo)一樣，被你點(diǎn)亮后就能綻放光芒！
封面圖由 AI 生成，來源：Bing Image Creator
參考鏈接：
https://www.nature.com/articles/ncomms3614#ref-CR30
https://citeseerx.ist.psu.edu/document?repid=rep1&type=pdf&doi=cb5a17a0c8a28ff5752edc3ecdb275cca51742ae
https://pubmed.ncbi.nlm.nih.gov/15887364/
https://www.elsevier.com/books/biogeochemistry-in-mineral-exploration/dunn/978-0-444-53074-5
https://www.newscientist.com/article/2213033-a-company-has-used-trees-to-find-gold-deep-underground-in-australia/
https://www.iflscience.com/gold-literally-grows-on-trees-in-australia-68140
https://www.zmescience.com/research/gold-growing-on-trees-offers-a-new-prospecting-tool/
https://www.nationalgeographic.com/science/article/131022-gold-eucalyptus-leaves-mining-geology-science
https://www.livescience.com/28676-plants-grow-gold.html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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